盛夏的合欢

夕阳熄灭了最后的光泽，月亮爬上树梢。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儿，没有一丝风，蝉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，空气中涌动着一股热浪，似乎要把时间蒸发掉。　　

望着窗外灰红色的天空，小玉把一缕头发撩在耳畔，擦了擦头上的汗。桌子上的一本《五年高考，三年模拟》摊开着，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，让人看了眩晕。小玉叹了口气，扶了扶台灯，拿起笔，又低下了头。　　

  “吱—呀”，门被轻轻推开。小玉回过头，只见父亲端着一杯白开水蹑手蹑脚地走过来。两个人的目光相遇的时候，这对父女似乎都感到了尴尬。小玉赶紧把目光挪开，她用余光瞥见，父亲把水放在了桌子上，轻轻地说了声，“天热，喝吧”。小玉没有抬头，手里的笔沙沙地在纸上游走。父亲干咳了一声，从背后抽出一份报纸，坐在小玉的床边自顾自地看起来。窗外的热浪翻滚，从每一个缝隙里钻了进来，小玉心烦意乱，从嘴里挤出一句，“你干啥？”“借点光”，父亲淡淡地回应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。小玉无言以对，转过身子，手上的力气不觉重了些，“呲啦”，纸张撕裂的声音，像划亮一根火柴，仿佛能把空气燃烧。小玉讪讪地笑了笑。　　

不知过了多久，月光透过窗户，洒在桌子上，屋子里有了清凉的感觉。小玉的眉头不觉舒展开来，“爸，你还不去睡吗？”她忍不住开了口。“嗯，再看会。”他翻了翻报纸。小玉有些抓狂，眼看数学题也做的差不多了，小玉索性撑着手望向窗外，不再理会父亲。　　

月亮似乎在捉迷藏，躲闪着一朵朵的流云，天空忽明忽暗。后来，流云远远地跑向南边的天际，月亮开心地露出了笑脸。月光洒满了小院。风吹过绿竹，簌簌作响，地上影子斑驳，珊珊可爱。远处深巷中狗叫的声音，还有老人召唤顽皮的孙子回家的声音，在月光里浮动。乡村的夏夜，在你最无助的时候，给了你心灵的抚慰。小玉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，这时，屋里流动着一股淡淡的芬芳。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窗外的合欢树上。原来，合欢花开了。粉红的花朵，开满枝头，装点着一身绿装，像一位古典的女子，从月色深处走来。“原来你早开了，而我……”小玉的眼角滑下一颗清凉的玉珠，看到合欢，就看到了合欢树下摇曳的秋千了，往事如花香氤氲。　　

合欢树下，一个头发短短的小女孩在荡秋千。满树的繁花在她眼前摇晃，一阵风过，一朵朵红花翩然落在了小女孩的肩上。小女孩咯咯地笑，吵着要再来一次，可是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，小女孩看不到花落就在秋千上耍起了赖，怎么也不下来。年轻的父亲没有办法，只好答应她明日便可梦想成真。第二天傍晚，小女孩终于看到了一场美丽的花雨。雨停了，月亮出来了。满头大汗的父亲站在在远处，看着她的女儿合欢树下兴奋地跑来跑去。看着看着，不懂事的小女孩变成了马上就要高考的大女孩。　　

合欢花开了，而小玉却不知道在这个盛夏，花开何日。小玉猛然想起了什么，不由地把手伸向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反扣着的照片。合欢树下，年轻的父亲，荡秋千的女儿。　　

“爸爸，秋千荡起来了，合欢树怎么还没有下雨啊？”　　

“快了，快了。等你长高了，就快下了。”　　

 “喵——”，一只花猫撞到了花盆上。小玉回过头来。父亲在灯下睡着了。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，却填不满他脸上的沟沟坎坎。微风吹乱了他的头发，却带不走他的鬓角的月色如银。 　　

小玉手捂着脸，呜呜地哭起来。　　

父亲醒了。小玉赶紧转过头去。“唉，老了老了，怎么就睡着了。”父亲站起身，准备出门。　　

“爸，我扶您。”小玉赶忙走上前去，声音柔和的像开了一朵合欢花。　　

“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，尽力就好。”父亲苍老的声音飘荡在小玉的耳畔，久久不散去。　　

小玉抬起头看着窗外。月光把合欢树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就像父亲沉重的背影。看着看着，年少时投向父亲的横眉冷目，都月朗风轻；看着看着，成长中的阵阵寒意都烟消云散。　　

我要穿过黑色的六月，去迎接一场最绚丽的花雨。想到这里，小玉咯咯地笑了。树上的合欢花也咯咯地笑了。　　

【教师点评】这篇文章的聚焦点是父女之间的隔阂与和解。故事是在高三备战高考这一特殊成长背景开展的。盛夏的月夜，窗外的一棵合欢树，触动了作者的思绪，她回忆起一段与父亲有关的美好时光。回到现实，看到正在衰老的父亲，作者读懂了无声的父爱，从而获得了面对高考的勇气。作者语言功底深厚，以第三人称展开叙事，节奏从容优裕，情感拿捏到位。绘景宛在眼前，写人跃然纸上，摹情细致入微，达到了较高的写作水准。（周长会）